◇陳薇亦
兩個嬌小的女子翩翩走來,各在一台樂器前坐下。
一台是中國三千年前的絲弦樂器——古琴; 一台是西方最具代表性的樂器之王——鋼琴。是的,東方與西方,古琴與鋼琴的交融和鳴,將會帶來怎樣的奇妙體驗?
12月1日晚,一場極具探索性的音樂人文“對話”《兩琴相約 無問西東——古琴鋼琴演釋音樂會》在南京大學張心瑜劇場優雅開場。盡管疫情管控,觀眾多為南大學子和教師,隻邀請了少部分校外人士,但本場音樂會依然波幅震蕩、“牆外飄香”。
鋼琴演奏兼策劃之一的邵一言在音樂會結束後表示,“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場音樂會與商業演出的音樂會有著些許不同,它實際上是一次帶有學術性、探討性的人文實踐活動。”南京大學音樂人文課程主持人、南京師範大學音樂學院陳新坤教授介紹說,南大的人文音樂課程是在教育部提倡高校開展“人文素質教育”背景下應運而設,在設計今年的課程時,“我就在想,當下的我們不僅要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也要融中西之為。而古琴,正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鋼琴則是西方音樂重器,兩者結合,一定會產生奇妙的化學反應。”這就是“兩琴相約無問西東”音樂會的由來。
年輕的80後鋼琴家、南京師範大學音樂學院副教授邵一言,則是這場“對話”的真正推動者。她與同為南師大音樂學院副教授的趙燁,既是同事,也是同齡人,更是惺惺相惜的知音。
“其實早在十年前,趙燁就把《古舞》這首新編鋼琴與古琴曲譜交給我了,但那時我整天泡在鋼琴旋律裏,對古琴的認識還不夠深刻,兩人合作也沒有一個很好的契機。“邵一言記得,有一次聽趙燁彈《幽蘭》,聽著聽著居然感動得流下眼淚,深為中國古樂流淌出的詩性與哲學性的意蘊所震撼。“大概從那時起,我就更加堅定了要來一次跨越中西方音樂合作的決心。正好也參與了陳教授這個人文課程,作為組織者之一,希望趙燁的參與,幸運的是我們一拍即合。”
趙燁生於古琴世家,自幼跟隨舅舅和外婆習琴,其曾外祖父劉少椿先生即廣陵派第十代傳人。受到邵一言的邀請後,她欣然應允,但隨即也陷入不安和忐忑中,“說實話,我從小就浸淫在古風古曲之中,對於古琴曲的創新表達,內心還是有些掙紮的。”但她畢竟是教師,深刻明白,音樂是時代的聲音,每一首新曲誕生,必然反映了當下的生活和節奏,作為當代琴人,她願意與時俱進,嚐試著做點突破。
“雙琴記”很快就推進到音樂會的單元曲目編排上。
邵一言在鋼琴單元演奏曲目的選擇上,迅速選定了四大名曲,與大提琴手鄒欣光合作,包括以古典主義巴赫的《薩拉班德》表現音樂的崇高,聖桑的《天鵝》表現音樂的優美,德沃夏克的《幽默曲》展示喜劇色彩,福列的《悲歌》則體現出音樂的憂傷。那麼古琴與之對應的呢?趙燁說,古琴留下來上千曲譜,有反映佛道性的《鷗鷺忘機》,文人性的《江月白》,民間性的《胡笳》等等,也有當代性的《春風》,不妨以傳承的脈絡來表現。
兩個江南小女子就這樣不斷地碰撞、討論、修改。一天中午,兩人並肩走在南師大美麗的校園,腳下是細碎的落葉,午後的溫暖陽光正穿過繽紛樹林,照在開闊的草坪上,邵一言由衷感歎:我好愛這秋天,真美啊!感性的趙燁也立刻張開雙臂:我也好愛啊,我愛隨園的每一個季節!“對了! 那我們的古琴單元幹脆就以春夏秋冬為題怎樣?有相應的曲目嗎?”趙燁大呼:太有了啊!
古琴單元曲目很快也敲定下來。四支古琴曲,《和陽春》、《山居吟》、《江月白》《白雪》,既吟詠了四季之美,也體現出古人的天人合一之道。
在第三個單元,邵一言還安排了詩樂交融環節,鋼琴伴奏、民樂歌手繆佳辛演唱中國古詩《關雎》《長相知》《幽蘭》,趙燁則以古琴同名曲呼應。
第四單元是壓軸環節,也是雙琴和鳴的重頭戲。兩首新編古琴、鋼琴協奏曲《古舞》和《春風》,將東方神韻與西方經典巧妙融合。一言的手指在琴鍵上寫詩,時而輕柔,時而剛健;趙燁撫琴,激越跌宕、上下翻飛。這兩支古琴新曲,在指法上也是打破舊籬,吟糅之外,更多出了琵琶、古箏、甚至鼓樂之聲,她們相互交織、烘托,奉獻出高山流水般的音樂饕餮。
演出結束,趙燁久久不能平靜。“我還是更喜歡第一單元裏我和一言的即興演奏環節,真正體現出了古琴、鋼琴,特別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那種感覺平緩、溫暖,特別舒服。”趙燁特別謙遜,坦言自己在演奏古琴新曲的時候,底氣不足。“《古舞》和《春風》這兩首現代曲目,我確實都是第一次彈,實話說,其意境與古曲也相隔甚遠,顆粒狀的音節較多,節奏上也更快,現代感很強。”當然,古人的生活都是慢節奏,他們的音樂自然也更悠長更有意蘊,當代人特別是都市人的生活節奏這麼快,琴曲的變化也是合理的反映吧。“不過我發現南大的年輕學子還是比較厲害,很會聽琴,對於新曲的反映,也以離古琴古韻甚遠的意見居多,但無論如何,這次嚐試對我來說,既新鮮,也很重要。”趙燁說。
對於這場鋼琴與古琴的“對話“,邵一言表示,東西方音樂“對話“的嚐試與創新其實內涵豐富,今後還有更大的空間,比如可以引入古琴的琴歌,甚至是昆曲,或其他古典戲劇與古琴、鋼琴之間的”對話“。
校對 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