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敬梓安徽人、寓居南京,為何《儒林外史》有很多淮安故事?
2024-06-26 15:58:52

今年是《儒林外史》作者吳敬梓(1701—1754)逝世270周年。《儒林外史》是清代乾隆年間安徽全椒人吳敬梓創作的一部古典長篇諷刺小說,著名學者胡適讚譽《儒林外史》“這部書所以能不朽,全在它的見識高超、技術高明”,高度評價吳敬梓是“我們安徽的第一個大文豪。”

吳敬梓正是他對金陵和周邊揚州、淮安、滁州等地草木山水、世故人情、地域文化和知識群體的洞悉和了解,才為他在今天的南京撰成《儒林外史》創造了條件。《儒林外史》創作過程、人物原型乃至流傳刊印過程中,同處江淮文化圈的淮安也扮演了一定的角色。

程晉芳資助吳敬梓

吳敬梓出生全椒望族,到他這一代,已經家道中衰。移居金陵後,以變賣家產、賣文潤筆等為生,可謂每況愈下,以至於冬日無錢取暖,職能“出城南門,繞城堞行數十裏,歌吟嘯呼,相與應和,逮明,入水西門,各大笑散去,夜夜如是,謂之暖足”。他發憤而作針砭儒林的小說,還需要多年來結交的文壇朋友的接濟,如兩淮鹽運使盧見曾、金陵程廷祚、滁州馮粹中、蕪湖朱卉、無錫吳蒙泉、句容樊明征等。

此外,累世巨富,尤好文學的淮安鹽商子弟程晉芳也是吳敬梓多次拜訪的友人。程晉芳(1718—1784),字魚門,自號蕺園,祖上為徽州歙縣人岑山渡,家族後移居淮揚之間經營鹽業,富甲一方。程晉芳嗜書藏若饑渴,少即以文名江南,好切磋文學,“延接賓客,宴集無虛日。”

乾隆六年(1741),吳敬梓通過遠房族親程廷祚介紹前往淮安河下拜訪程晉芳,住了三個月,遂結為忘年之交。此後,乾隆八年到十四年(1743—1749)吳敬梓多次到淮安拜訪程晉芳或研究學問,或贈答唱和,坐談古今,當然也是尋求他對《儒林外史》創造的資助。

程晉芳後來回憶他初見吳敬梓時看到他連筆、硯都買不起的潦倒樣:“餘生平交友,莫貧於敏軒。抵淮訪餘,檢其橐,筆硯都無。餘曰:‘此吾輩所倚以生,可暫離耶?’敏軒笑曰:‘吾胸中自有筆墨,不煩是也。其流風餘韻,足以掩映一時。’”

乾隆十七年(1752)春,程晉芳來南京應鄉試,其間他與吳敬梓等友人聚首暢遊,相互酬唱。乾隆十九年(1754)十月初,吳敬梓客居揚州拜訪盧見曾期間偶遇來揚州的程晉芳,這次意外相逢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麵。時過境遷,程晉芳此時也家資散盡、債台高築,吳敬梓對之潸然淚下:“子亦到我地位,此境不易處也。奈何?”此次見麵後二十幾天,吳敬梓就溘然長逝。

得知吳敬梓去世後,程晉芳作《哭敏軒》詩三首,以祭亡友。程晉芳念念不忘這位文友,十幾年後,還專門撰寫了吳敬梓的傳記——《文木先生傳》,傳中提到《儒林外史》“窮極文士情態,人爭傳寫之。”,讚譽吳敬梓“其流風餘韻,足以掩映一時。窒其躬,傳其學,天之於敏軒,倘意別有在,未可以流俗好尚測之也。”

清江浦刊刻《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寫盡儒生百態,雖然“人爭傳寫之”,但畢竟在官僚群體看來不得台麵,所以在吳敬梓生前未得刊刻。吳敬梓去世後,他的表侄金兆燕保存好《儒林外史》手稿,百番籌措,終於乾隆三十三年至四十四年(1768—1779)間在揚州府教授任上刊印成書。隻可惜刻本數量有限,迭經變故,首刻本已難覓蹤影。

金兆燕(1718—1789)首刻《儒林外史》後,揚州民間書肆陸續開始翻刻,《儒林外史》也逐漸傳播開去。《儒林外史》有多種版本流傳。當代通行本有1958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張慧劍校注本、1991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國古典小說名著叢書”洪江校點本、2014年商務印書館陳美林批評校注本等。

嘉慶二十一年(1816)的清江浦注禮閣本和藝古堂本,是現存刊印時間僅晚於臥閑草堂本的《儒林外史》早期刻本,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清江浦的這兩個版本《儒林外史》直接翻刻自臥閑草堂本,同樣是十六冊、五十六回、卷首有乾隆元年閑齋老人序,行款同為半頁九行、每行十八字,連卷首閑齋老人序的字跡、 行款也一模一樣,僅僅是內封上的版記將“臥閑草堂”挖去,換上注禮閣或藝古堂名稱和刊行年份。這其實就是淮安清江浦兩家書商先後購得銷路不錯的臥閑草堂本《儒林外史》,然後覆刻以謀利,這也是明清民營書坊出版圖書的常用做法。

金兆燕後人金和(1819—1885)撰寫的《〈儒林外史〉跋》中稱:“自後揚州書肆,刻本非一。”可以想見《儒林外史》在十九世紀蘇皖地區的流行。其中,清江浦書坊翻刻《儒林外史》,也為這部文學名著流傳後世,起到了關鍵的作用。目前,清江浦注禮閣本和藝古堂本在國家圖書館、複旦大學圖書館等還有收藏。

《儒林外史》書中的淮安故事

《儒林外史》取材當年儒林圈時人時事,所以雖情節描摹誇張而人物多有生活原型。若金和《〈儒林外史〉跋》雲:“全書載筆,言皆有物,絕無鑿空而談者,若以雍、乾間諸家文集細繹而參稽之,往往十得八九。”如書中杜少卿便認為有吳敬梓的影子,杜慎卿即吳敬梓從堂兄吳檠,莊征君對應程廷祚,遲衡山對應樊明征,虞育德對應吳蒙泉,馬二先生對應馮粹中,牛布衣對應朱草衣,匡超人對應汪思迴,蘧公孫對應李本宣等,研究者都無大的異議。其他書中人物如莊濯江,可能原型非一,所以有說即淮安程晉芳的,也有研究為同樣為徽商後人的揚州程夢星的。不過,《儒林外史》中南京莊家對應淮揚鹽商成家,這是確鑿無疑的。

《儒林外史》中講述了一個“奇女子”——沈瓊枝的故事,這個故事有現實人物原型,而且跟淮安也有關聯。吳敬梓移家金陵後,跟當時金陵文壇圈子很多人打得火熱,卻同活躍在江南文壇的另一位文學家袁枚關係冷淡。雖然沒有交往,吳敬梓還是從他朋友那裏聽來的一則關於袁枚的故事,寫進了《儒林外史》中。

乾隆十至十三年(1745—1748),袁枚任江寧縣(管轄今南京市城區秦淮河以南部分)知縣任上,遇到了一個案件。鬆江府(今上海市)女子張宛玉嫁給了程姓的淮北鹽商,跟丈夫關係不好,私自脫逃至江寧地界,寓居尼姑庵中。淮安府山陽知縣接到程家的控告,就發了逮捕令給袁枚要求江寧方麵協助把張宛玉抓回去。袁枚升堂詢問了張宛玉,這位才女吟了一首詩“五湖深處素馨花,誤入淮西估客家。得遇江州白司馬,敢將幽怨訴琵琶?”袁枚是愛才之人,又懷疑張宛玉是提前準備了這首詩博取他同情的,當即以庭前枯樹為題命她當堂作詩。張宛玉假筆立吟:“獨立空庭久,朝朝向太陽。何人能手植,移作後庭芳?”最後,袁枚還是張宛玉送回了山陽縣,沒多久,山陽知縣親自來拜訪,袁枚詢問張宛玉案結局,馮知縣說,張宛玉在山陽縣大堂也以詩明誌,雲:“泣請神明宰,容奴返故鄉。他時化蜀鳥,銜結到君旁。”馮知縣也就順水推舟,判決她跟程姓鹽商離婚,放歸鬆江老家。袁枚說這位山陽知縣姓馮,四川人。查光緒《淮安府誌》,乾隆十年左右山陽縣並無馮姓知縣,倒是乾隆十三年(1748)山陽知縣徐學聖為四川人,袁枚誤記為馮姓。

這則趣事可見於袁枚《隨園詩話》,在《儒林外史》中改編為常州才女沈瓊枝的故事,塑造出這一光彩奪目的奇女子形象。另外,《儒林外史》還創作了安在淮安人身上的其他故事。《儒林外史》第二十八回《季葦蕭揚州入贅 蕭金鉉白下選書》中寫到了一位盱眙縣人諸葛佑,字天申,主動跟流落南京的讀書人季恬逸、蕭金鉉聯係,說自己“有二三百銀子”,希望找人編一本書,給自己掛個名。這位諸葛天申,一腦門子想附庸風雅,削尖腦袋往文人圈子鑽,其實卻是個俗人:“諸葛天申是鄉裏人,認不的香腸,說道:‘這是什麼東西?好象豬鳥。’蕭金鉉道:‘你隻吃罷了,不要問他。’諸葛天申吃著,說道:‘這就是臘肉!’蕭金鉉道:‘你又來了!臘肉有個皮長在一轉的?這是豬肚內的小腸!’諸葛天申又不認的海蟄,說道:‘這迸脆的是甚麼東西?倒好吃!再買些迸脆的來吃吃!’”二三百銀子是《儒林外史》中周進教書二十多年的薪水,如此有錢,卻不認識香腸、海蜇,說明他的錢是平時牙縫裏省出來的,不是真有錢,如此一筆巨款,用來買一個虛名,可見汲汲於功名的思想,何其嚴重。

另外,《儒林外史》中還有一些故事情節與淮安相關,也反映了一些曆史情形。如第二十回寫馮琢庵、匡超人“換了淮安船到王家營起旱,進京去了。”這與曆史上一段時期大運河北上到清江浦舍舟登陸,然後在王家營坐馬車北上的“南船北馬”交通史相吻合。《儒林外史》對兩淮鹽商也有一些描寫,一定程度上展現出清代中期淮揚地區的社會眾生相。

羅誌

本文原發方誌江蘇,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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