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眼紀實 | 照亮烈士“回家”路
2024-07-18 20:24:55

●孫克勤

太陽剛從樹梢上翻過來,還不夠熱烈的陽光灑在革命老區高郵市臨澤鎮朱堆村革命烈士紀念碑前寬闊的廣場上,新的一天開啟了。

夜裏剛下過一場細雨,雨滴兒還掛在齊腰高的冬青樹上,晨曦一照,微風柔拂,晶瑩閃亮。78歲的太陽雨誌願者楊文華皮膚黝黑,左肩扛著一把大掃帚,右手拎著一把修理苗木的大剪刀,大步朝廣場走來。他幾乎每天早上都準時來到這裏,修剪樹木、整理草坪、澆水施肥、擦拭碑刻、清掃廣場……

楊文華是土生土長的臨澤人,出生在臨澤鎮朱堆村成官莊,初中沒畢業就學了木匠,進了鎮裏的榨油廠。他頭腦活絡,油廠的設備改造、技術革新大多經他之手完成。因為心靈手巧,楊文華調進鎮工業公司,於上世紀80年代初領銜創辦臨澤鎮鋁箔紙廠,當了15年廠長。

這是令臨澤人驕傲的企業,曾經是高郵市的納稅大戶,現在省內外八大家鋁箔紙廠的人才都是從這裏外流出去的。楊文華連續四年獲評省明星企業家,1988年被評為省勞動模範。後來,他又回到鎮工業公司,任企業管理站副經理,2005年正式退休。

楊文華是一個有想法、有闖勁、閑不住、能做事的人,2000年8月退居二線後,感到悶得慌,幾十年忙碌慣了,突然停下來,心裏空蕩蕩的。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耐著性子製作了三四百件根雕作品,有人喜歡,他就送給人家。後來,他又跟別人來到南通做事,安裝太陽能,一幹又是兩年多。再後來,他又和表弟一起製作木模。總之,楊文華一直沒閑著。

2010年清明節,春風和煦,楊柳依依。楊文華回到朱堆村祭祖掃墓。當他翻看陳舊發黃的家譜,看到楊誌寬、楊德新兩位堂伯是烈士,心裏一陣自責。以前隻顧著忙工作,怎麼就沒有關心過這麼重要的事呢?他詢問家裏人,兩位堂伯是在什麼時候、因什麼事而犧牲的?家裏人說不清楚。村裏年長的人也隻能說個大概。楊文華用心深入一打聽,村子裏像兩位堂伯一樣的烈士還有好多位,但都沒有墓沒有碑沒有文字記載。

這個清明節,楊文華過得很沉痛很沉重。那幾天,他一直在想,家裏的長輩,包括村裏的人當年為了革命犧牲了,作為後來人,應該收集整理他們的英雄事跡,留下有形的曆史資料,將他們的精神延續傳承下去,讓後來者銘記學習。

楊文華的這個想法,就像埋進地裏的種子,沐浴了一場春雨,很快就生根發芽,呼呼地往上躥。我應該為烈士們做點什麼?為村裏可持續發展做點什麼?那陣子,楊文華的腦子裏翻來覆去琢磨這兩個問號。

楊文華簡單地收拾好行李,決定回到村子裏,集中精力幹這件事。楊文華搬出去已經多年,原先的老宅早已經處理了,他就花了幾千元買下一處老房子,稍微進行修理粉刷,湊合著住了進去。

“你在城鎮住了幾十年,現在老了一個人住到鄉下,能習慣嗎?農村的醫療條件有限,你這有糖尿病,能行嗎?”妻子和子女勸他不要一時心血來潮。楊文華拍拍胸脯,大著嗓門說:“朱堆村是我的老家,我的根在那裏。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肯定能習慣!”

從2010年初夏開始,楊文華便一直住在村子裏,鐵下心來隻做一件事:從歲月的長河中打撈曆史,當好一個“娘家人”,把散失在外的烈士全部找“回家”。

楊文華決定從搜尋整理兩位堂伯的事跡開始,把金橋村所有烈士的事跡全部整理出來。從此他踏上一條探尋紅色曆史之路。

為了解開心中的種種疑惑,楊文華隨身帶著一個筆記本、一支筆,走門串戶,找族內老人,一幫人圍坐在一起,你三言他五語,漸漸還原了兩位堂伯烈士的故事。

楊誌寬、楊德新,是一對親兄弟,都曾以僧人的身份做掩護從事地下工作,為了革命事業,他們在20多歲時就獻出了寶貴生命。

1947年9月15日,高郵縣委在朱堆村附近的劉家溝荒蕩裏召開會議,遭遇國民黨還鄉團圍剿,時任高郵縣遊擊隊行動大隊長的楊德新,為了掩護大家突圍,壯烈犧牲。

1948年2月,時沙區區委在“蘇北小延安”範倫村開會,區委事務長楊誌寬得到情報——沙溝、時堡、臨澤三地反動勢力要來圍剿。送完情報返回途中,楊誌寬被當地保長抓獲。麵對嚴刑拷打,楊誌寬毫不屈服,未吐露半個字,最終被敵人殘忍殺害。

楊文華一邊聽一邊記,一邊擦拭流不完的淚水,他為兩位堂伯的壯舉而感動而驕傲。

完成兩位堂伯烈士事跡的收集整理工作後,楊文華並沒有收手。“與堂伯一樣為革命犧牲的同村人,一樣值得我們尊重和敬仰,我必須把他們的英雄事跡也搜尋整理出來。”楊文華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楊文華多次跑到各級民政部門了解核實,原來在金橋村共有烈士15人,朱堆村共有烈士12人,第二次行政村區劃調整後,這兩個村合並為朱堆村,共有烈士27人,其中,在江蘇省革命烈士英名錄在冊的有24人,這27位烈士中,抗日戰爭犧牲的有7人,解放戰爭犧牲的有17人,抗美援朝犧牲的有2人,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犧牲的有1人。這些烈士的事跡均沒有詳細記載。

不了解朱堆村曆史的人,都會提出這麼一個問題:朱堆這塊土地上,為什麼會湧現出這麼多烈士?

朱堆村位於興化、高郵、寶應三縣市交界處,是蘇中知名的革命老區,電影《柳堡的故事》中柳堡鎮就在這附近。戰爭年代,這裏曾發生過幾次大的戰役,抗日戰爭最後一役就在高郵。解放戰爭時期,國共兩黨在這裏進行拉鋸戰,大小戰鬥多,參軍的人也多,烈士的鮮血染紅了這片古老的土地。“解放戰爭期間,高郵同誌犧牲之多恐為華中各縣之首。灑熱血拋頭顱換得偉大勝利,人民烈士永垂不朽!”這是江蘇省原省長惠浴宇對高郵烈士的高度評價。在解放戰爭期間,高郵先後有十幾位縣級領導光榮犧牲。戰爭年代和和平建設年代,從朱堆村走出去參加革命工作而獻身的革命烈士也有許多。

雖然戰爭已經離我們遠去,但是,烈士不該被遺忘,他們的英名要鐫刻在家鄉的土地上。楊文華決心要做朱堆村的曆史敲鍾人!

2010年夏天,楊文華開始了烈士事跡的尋訪之旅。

對這個初中都沒有畢業的退休老人來說,要到各地去搜集整理27位烈士的光輝事跡,是一件極費體力和心智的工作。何況,27位烈士中,隻有7位有後人,僅有兩名烈士犧牲在臨澤本地。但認準的事情就必須做,而且一定要盡力做到最好。楊文華趕自己上架,沒打算給自己留退路。

福建南平市,是楊文華尋訪去得最遠的地方。之前,楊文華來到高郵市通湖路92號,在這座紀念高郵籍烈士的陵園裏,他查到朱堆村人郭以翔名列其中,但烈士介紹非常簡單:1949年7月,郭以祥犧牲在福建沿海地帶。

福建沿海地帶——一個寬泛的地理範疇,可郭以祥犧牲的具體地點到底在哪兒呢?楊文華經過多方打聽,終於得到一條有價值的線索——郭以祥有一個名叫葉長春的戰友,如今生活在南平市。楊文華查詢了一下,高郵離南平市相距1000多公裏。楊文華下定決心:去,再遠也得去!

楊文華蒸好50個饅頭,炒了一鍋焦麵,準備了3000元現金,帶上洗漱用品上路了。從臨澤坐中巴到高郵,轉乘大巴到上海,然後轉乘火車去南平。兩天行程,晝夜兼程,腰酸背痛。到了南平,楊文華又累又困,坐在公交車上打起了瞌睡,醒來後一摸褲兜,左邊口袋被劃了道口子,1000元鈔票不見了。楊文華安慰自己:幸虧3000元分開來放的。

每次出門尋訪,楊文華都是自掏腰包,把錢掐著花。隨身帶的幹糧吃完了,就吃兩三塊錢一碗的麵條,晚上住宿專挑二三十塊錢的小旅舍,或者幹脆住澡堂子,順帶洗上一把澡。

幾經周轉,楊文華在南平終於找到了80多歲的葉長春。聽完楊文華的來意,滿頭白發的葉長春看著老戰友的家鄉人,情不自禁,抱著楊文華失聲慟哭:“以祥是我的副營長,打大東島時犧牲的。”

葉長春撫平一下過於激動的心情,詳細介紹了郭以翔的英雄事跡。

福建南平,上海,江蘇南京、南通、海安、東台、興化、寶應……打開楊文華的尋訪地圖,他每一次特殊的旅行,每一個吃勁的腳印,都伴隨著一個堅定的信念,就是要帶烈士“回家”!

“匡梅壽,1926年—1945年,匡界一組人,1942年參加革命,1945年2月在沙溝戰鬥中犧牲,時任寶應團九連班長。”

“吳登榮,1913年—1948年,成官二組人,1946年參加革命,1948年在淮海戰役中犧牲,時任華野第十一縱隊班長。”

……

這是楊文華整理出來的幾位烈士簡介,雖然寥寥數語,但句句分量都很重,永載史冊。

一次次尋訪,一位位烈士“回家”;慰藉了烈士的在天之靈,也圓了烈士後人的尋根夢。

在村民匡壽海的記憶中,父親匡永祥是模糊的。他隻是依稀地記得,解放之後,母親曾經撐著一條小船,沿著河一直劃到鹽城,尋找“在外做事”的父親。結果,父親沒有找到,母親回來不久也去世了。臨終的時候,母親眼睛都閉不緊,她的心裏有缺憾啊!

一天上午,天氣炎熱,匡壽海正在田裏幹活,村支書讓人來喊他。匡壽海不知什麼事情,趕緊跑到村部,時任朱堆村黨支部書記俞榮根激動地對他說:“老匡,你可得好好感謝老楊啊,他把你老子找到了,你是烈士的後代啊!”

“我的父親是烈士?”匡壽海一下懵住了。

“你看看,上麵寫著你老子的事跡,詳細著哩。”俞榮根大著嗓門說著,站在一旁的楊文華立馬把兩張稿紙遞到匡壽海的手上。

“天啦,這是真的?”匡壽海稍稍冷靜下來,手在稿紙上不停地撫摸,情不自禁地一字一字地讀出聲來,父親的經曆如同放電影一般,在他的眼前浮現、掠過,原來十分抽象的父親形象,迅速高大、立體、豐滿了起來。60多年來,匡壽海第一次聽說和看到父親匡永祥的革命經曆和英雄壯舉,眼淚嘩嘩地往下掉。

匡壽海“撲通”一聲,跪在楊文華跟前,“老楊,我代表全家,代表我死去的母親,謝謝你啊!你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啊!”楊文華趕緊伸出雙手,把匡壽海拉起來,動情地說:“我把你老爸帶回家了,讓你們一家人團圓了,也了了我一樁大心思。”

當天下午,匡壽海來到母親墓前,把父親的英雄事跡大聲讀給九泉之下的母親聽。“媽,這下你可以閉上眼睛,安心休息了,爸爸被好心人找回來了,他還是一個大英雄!”坐在母親的墓前,匡壽海慢慢地向母親傾訴。

根據楊文華尋訪到的資料,匡永祥犧牲的具體時間不詳,1954年就被追認為烈士了,但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由於信息渠道不暢,民政部門一直沒有找到匡永祥的後人。現在情況搞清楚了,楊文華寫了申報材料送到高郵民政部門,幫匡壽海證實了烈屬身份。當年,匡壽海拿到了那本遲到多年的烈屬證。

楊文華用兩年的時間,奔赴省內外17個縣市,行程5萬多公裏,走訪各地的民政、黨史、檔案等部門,以及數以千計的群眾,以搶救的態度、搶跑的速度,收集整理了近4萬字的烈士材料。4萬字,看似並不多,但那是楊文華邁著那雙不再年輕的腿腳,一步一步跑出來的,那是從紛繁的資料中扒出來的,是從雜亂的采訪記錄中摳出來的,是用心血一個字一個字斟酌出來的。我們很難想象,這對一個文化程度並不高的退休老人來說,是何等的艱難!

楊文華將搜集整理出來的27位烈士資料編輯成《熱土血火鑄英雄》小冊子,印刷了1000份,免費贈送給機關團體、黨員幹部和中小學生,大力宣傳家鄉烈士的英雄事跡。大家都以為楊文華完成這個很不簡單的工程,該歇息了,但是楊文華感到,這隻是邁出第一步,他不滿足於把烈士的事跡落在紙上,鎖在資料櫃裏,他還要把村裏所有烈士的英名和光輝形象鐫刻矗立在家鄉的大地上。

“楊文華要樹烈士紀念碑,建烈士陵園啦?!”消息一經傳出,有人說他夯,有人說他傻,貼老本,做這些,圖個啥?

兩年前,當楊文華毅然踏上搜集尋訪家鄉烈士英雄事跡之旅時,在外人看來,“老楊有點迂,有點哈(高郵方言,呆傻之意)”,妻子和兒女也不理解,問他“這麼折騰圖個什麼?”

“我啥也不圖,就因為我是一名共產黨員!和平年代,我們更不應該忘記烈士、忘記曆史!”麵對人們的種種質疑,楊文華這樣說。

“老楊,你花光了退休工資,拖著病身子走東奔西,折騰兩年了,現在出本書,對那麼多烈士有個交代,就可以了,還要弄什麼紀念碑,這是你一個人能夠做得了的事情嗎?”妻子善意而心疼地對他說。

妻子的提醒,讓楊文華冷靜下來。他仔細一想,是啊,樹紀念碑建陵園,需要用地,需要花一大筆錢,這不是靠他一個人的力量能夠做到的。

眾人拾柴火焰高。有人給楊文華出主意。於是他聯係村裏的老黨員、老教師、老幹部、老軍人、老勞模,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想聽聽他們的意見。這些老同誌都是很有覺悟的,他們對楊文華的想法高度認可,一致讚成。“老楊啊,這是大事,是好事,隻要把群眾發動起來,一定能做成做好。”老同誌們給楊文華打氣鼓勁,願意聯合起來一起幹。

說幹就幹!他們成立了籌備工作小組,拉起了誌願者隊伍,誌願者隊伍最初5個人,不斷發展壯大。按照籌備小組的分工,有的人跑批土地,有的人籌備資金,有的人找建築隊伍。

村裏對楊文華他們的舉動十分支持,提供了一塊700多平方米的空地。誌願者和村民們紛紛捐款,你一百,他兩百,連在校的大學生也捐出了生活費,沒幾天工夫,4萬多元入賬。

經過緊鑼密鼓地籌備,楊文華他們將朱堆村英雄紀念碑開工的日子定在日本無條件投降67周年的同一天,也就是2012年8月15日。楊文華更忙了,他每天到工地監工,挖土、推車、搬磚,親自上陣,還自掏腰包請工人吃飯。

一個月後,“朱堆村英雄紀念碑”昂然挺立。一塊塊方形地磚,拚出一片700多平方米的廣場;廣場北側中央,矗立著一座3米高的英雄紀念碑;碑體兩側長城造型的紀念牆上,鐫刻著27位烈士的名字;碑體右側是楊文華寫下的碑文:“子嬰河畔,哀思長歎。官河城垛,九雄男漢。回溯往事,胸湧波瀾。革命思潮,潸然淚沾。鬼魅魍魎,四鬼輪戰。漢奸賣國,倭寇侵犯。偽軍屠殺……”

這座英雄紀念碑,規模不大但很規範,設計簡明但寓意深刻,碑身不是很高但很莊重。英雄紀念碑像一麵帆,像一條船,像一座航標,巍然屹立在肥沃的朱堆大地上。看著落成的英雄紀念碑,村裏所有人終於明白了楊文華這位“又迂又哈”的人的苦心,他是靠一個人執著尋訪,用信念丈量崢嶸歲月,讓本村27位烈士的史料得以完整重現,給全村人樹立了一座永恒的精神豐碑。

楊文華的願望實現了,他那張長期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烈士的後人和村民們樂了。

2012年9月19日,近2000名社會各界人士參加了朱堆革命烈士陵園落成儀式,人們對為之付出辛勞的楊文華投來了敬佩的目光。近10年來,臨澤鎮各機關團體、在校師生和社會各界人士,在清明節、國家公祭日、烈士紀念日等重大紀念日,在朱堆英雄紀念碑廣場集中舉行祭奠先烈活動50多場次,受教育人數約2.5萬人。

楊文華像一盞長明不熄的燈火,照亮著一個又一個烈士“回家”的路,溫暖著一家又一家烈士親屬的心,也激勵著一批又一批後人砥礪前行!

楊文華孜孜以求、善作善成的精神和行為,深深感動世人。他的事跡被《揚州日報》《工人日報》新華網、人民網等各大媒體報道,楊文華光榮地當選為2013年度“中國好人”、首屆“臨澤好人”、第五屆“高郵好人”、第三屆“十大揚州好人”和第五屆江蘇省“勞動模範”;2014年6月,朱堆烈士陵園被高郵市委宣傳部命名為高郵市愛國主義教育基地;2015年9月,被揚州市民政局納入揚州市革命烈士版圖。這不僅是對楊文華一個人的表彰,還是對一個群體的褒獎,是對朱堆挖掘紅色文化的高度認可。

凝視著一堆耀眼的榮譽,楊文華經常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在挖掘紅色文化、傳承紅色基因的路上,如何堅持一直走下去,走得更遠?

一年除夕,楊文華帶著30歲的大孫子和21歲的小孫子,一起來到朱堆村英雄紀念碑前,清掃落葉,敬獻祭品。“爺爺,是什麼力量讓你堅持尋訪好幾年,做成了這麼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小孫子問道。

“一個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沒有英雄!”楊文華動情地說:“他們都是朱堆村人,都是英雄,應該永遠活在人們心中!宣揚傳播烈士精神的事,我會一直做下去!”

楊文華滿腔熱忱地當上了鎮黨委宣傳科、鎮關工委的義務宣講員,每次有隊伍來祭奠烈士時主動承擔烈士事跡講解工作,每年都為全鎮青少年、黨員幹部作學習革命烈士精神,建設美好家園專題講座8次以上,他還經常被邀請到高郵黨政機關部門做義務宣講,宣講英雄烈士的光輝事跡和自己做紅色公益事業的體會。楊文華很用心也很細心,他根據每個烈士的出生年月日,每年初把當年要過逢10冥壽的烈士名單和日期梳理出來,提前把他們的主要事跡製成展板展示出來,以示紀念。烈士的家人和鄉親們看了,都很激動和感慨:“老楊啊,你想得太周到了!”

臨澤古鎮有將近2000年曆史,是一個有故事、有魅力的地方。不談更早的曆史了,僅是在近現代百年的風雲變幻中,特別是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臨澤擔當了重要的角色。當年,中國共產黨高郵縣委、高郵抗日民主政府在臨澤建立,臨澤是“蘇中小延安”。臨澤地處高郵、寶應、興化三縣交界,水網密織,蘆蕩環生,特殊的地理位置、特殊的地勢,賦予臨澤以特殊的曆史地位,在長期革命鬥爭中,臨澤湧現出近400名烈士,這是一個特別令人震撼的數字。

楊文華從2010年開始接觸紅色文化,對家鄉的革命曆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利用編村史、鎮史,走訪群眾,閱讀《縣誌》,不僅熟悉了鎮村曆史,而且不斷有新的發現、新的收獲。有人風趣的叫他“楊文化”,他聽了直擺手,“我初中都沒有畢業,有什麼文化?”但是,楊文華的確一直在幹文化學者做的事。

據史料記載,1945年4月,在寶應縣鄭家渡,一所由蘇中抗日根據地第一行政區地委、專署創辦的建設公學正式開學,取名“建設新中國專門培訓學校”(簡稱“建專”)。後來由於形勢變化,“建專”先後遷至高郵臨澤、興化三條塥、高郵城區夫子廟等地,最終回遷臨澤成家垛。“建專”的學員來自全國各地,其學員是社會進步青年、黨員和積極分子。“建專”辦學6年,校名變更11次,向部隊和地方輸送了一批急需人才,在中國革命史上發揮了重要作用。楊文華根據曆史線索,采訪了多位曾在“建專”學習工作過的耄耋老人,理清了“建專”的來龍去脈,還原和充實了具體變遷過程,留下了珍貴而翔實的曆史資料,為紅色臨澤添上了濃重的一筆。

在臨澤的曆史上,“高寶飯店”還真不是一個簡單的飯店。楊文華根據《高郵市郵電誌》的簡短文字,結合走訪當事人,充實了“高寶飯店”的內涵,闡明了“高寶飯店”的曆史使命,“高寶飯店”是共產黨在抗日根據地的一個地下聯絡站,設在臨澤鎮原匡家莊,其站長是朱堆村人匡近文,承擔著掌握民情、刺探敵情、傳送情報、接送人員、采購物資的任務,後來幾經變化,曆時6年,臨澤敵後交通站始終頑強地生存著活動著,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

這些年,楊文華還深度挖掘追溯了“盤糧亭”等地名的曆史淵源。

曆史就如同浩瀚的大海,發現不易,求證不易,縝密成文更不易,楊文華將調查走訪所得,撰寫成文章,彙編進《紅色臨澤》這本書中。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從曆史中發現新的臨澤、新的朱堆,努力增強家鄉的紅色曆史文化底蘊。在這條艱難探索的路上,楊文華一直用力堅持走下去。十多年前,楊文華在“紅色教育”方麵,做了許多誌願服務有益社會的事情。

2017年,楊文華還組織建設了全鎮首家村史館,並無償獻出個人收藏的1500多件實物。如今,朱堆村史館已成為全省首批社會教育學習體驗基地、省社會教育服務指導中心、高郵市委組織部黨員教育實境講堂示範點、臨澤鎮愛國統一戰線教育基地等。

2022年6月,“太陽雨楊文華誌願服務隊”舉行成立儀式,楊文華成為服務隊終身榮譽隊長。太陽雨誌願者團隊專門請人根據朱堆村一位烈士從軍的真實故事為原型,設計製作了一組“送夫參軍”的雕塑:一位青年婦女身上背著一個嬰兒,手裏挎著一隻竹籃,送別胸戴紅花、肩扛長槍、一身戎裝的丈夫到部隊。這組古銅色的雕塑高1.95米、寬1.35米、厚0.8米,贈送安放在朱堆村革命烈士紀念碑廣場上,令人肅然起敬。

楊文華,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他患糖尿病已經30年了。2019年12月,因為積勞成疾患了一場重病,住進揚州蘇北人民醫院,查出患有胃癌,當即做了胃切除大手術,先後花去醫療費用近10萬元。在家休養和康複治療一段時間後,他的身體有所恢複,一說起家鄉紅色文化來,渾身是勁,眉飛色舞,聲音像炒豆子似的脆響。

2023年9月,因為癌細胞轉移,楊文華在高郵市人民醫院接受住院治療。住院期間,他應邀為醫院黨員、團員和職工代表等150人,進行了一場幫助他人、成就自己的事跡宣講,並在宣講會上向市紅十字會誌願者遞交了《誌願捐獻遺體申請登記表》。楊文華深情地對大家說:“以捐獻遺體這樣的方式回饋社會,不僅是對生命的延續和升華,而且更好地詮釋生命的價值和意義。”

2024年4月15日清晨6:20,忙碌勞累了一輩子的楊文華倒下了,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家人按照他的生前遺願,通過高郵市紅十字會向揚州大學醫學院捐獻了遺體。楊文華成為揚州市第12位遺體捐獻者。在當天的遺體捐獻現場,楊文華的兒子楊國春悲痛萬分地說:“我們尊重和支持爸爸的決定,未來也要像他一樣做好人、行善事。”

楊文華——“中國好人”!您活著的時候,好人一生平安;如今在通往天堂的途中,願您一路走好!


校對 盛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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